澎湃新闻记者 杨偲婷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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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编自桐华原著小说的电视剧《长相思》热播,在短短两周之内,拿下了相当惊人的播放数据和热度。不同于市面上大量古装剧的高度同质化美学风格,该剧的总导演秦榛,首次执导如此大体量的电视剧作品,却在该剧的视觉呈现上奉出颇多用心和独特之处,人物和情感呈现的细腻度也值得嘉许。

秦榛自述,在当年看小说和剧本时,就觉得“《长相思》跟市面上比较多的同类型作品不太一样”,它是通过女主“小六”的视角(与下文“小夭”同一人),来了解她的生活和身边的人,进而铺展这个故事。

“所以它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气质,有很多日常戏群像戏,我觉得要围绕‘实’这个字定调,不管是人物关系、人物情感,还是美术风格、表演体系,我们都想把它们做得比较落地。我还是希望大家能感受到情节是真实的,场景是有代入感的,演员的表演也是真情实感的。”

“娓娓道来”

如何留住观众

因此,《长相思》人物和关系的展开不疾不徐,“这种叙事节奏,一方面是基于我们对剧本的信心,另一方面,我个人觉得,《长相思》就是符合这样的气质。”娓娓道来的叙事节奏,就意味着一定程度上放弃了强故事情节给观众带来的天然吸引力,能否在前几集中留住观众,一是看视听呈现能否给观众带来惊喜,二是演员表演和人物关系能否引人追剧。

目前为止,《长相思》在视觉呈现上,没有令人失望,不同于其他带有中国神话元素作品的“务虚”审美,该剧美术风格偏向“务实”,总体形成了“虚实相生”的艺术特征。“当然希望大家看这个剧,能像是在体验另外一个世界,另外一种的人生,那体验的前提是相信,我得让观众相信这个世界(真实)存在。”在她看来,观众虽然需要在古装剧中找到某种超脱于现实之外的体验,但这种体验的根基,依然是真实的人和真实的情感。因此,视觉呈现上,要“虚实相生”。

一场戏通过什么样的氛围和视觉呈现,秦榛会做非常细致的准备。“现在很多大家觉得是‘名场面’的戏,我们拍摄前肯定做了很多准备的,需要搭配什么拍摄手法、美术场景、服装道具,做了细致的功课。但各方面的形式感,都是为了服务于演员的表演。”比如大特效、无实物的戏,秦榛自述,也让团队都画了分镜,“因为无实物表演要靠演员的想象,所以有分镜图给演员看一下,对他们表演上有帮助。”

由于《长相思》的故事情感浓度大,人物关系也复杂,秦榛很清楚,她必须要考虑“怎样顺畅地让人物的情感流动和变化起来”。针对这个问题,有时候需要单场戏的细腻度去表现,有时候需要剪辑上的丝滑程度,“但最终,所有的技术技巧是服务于演员表演。”

比如剧中有些人物之间的共情,是由二人过往的相似经历达成的,秦榛的做法,不是通过台词交代,而是通过设计转场、闪回,把不同时空的两个人物联系到一起,去表达某种共鸣的情感,“比如叶十七的出场,即使奄奄一息了,他在面前的烧饼和花之间,选择了那朵花。而小夭看到这一幕,闪回的是小夭的记忆,她被关在囚笼之中朝不保夕时,也曾向往过月光下的一朵花。她一下就能共情这个小乞丐了,觉得他在这样的处境里,心中还向往着某种尘世美好。”而且,《长相思》情感线的建构和发展,情感打点上要下足功夫。“情感打点都是咱们拍摄前定好的,人物情感阶段性的设定一定要非常明确,也要跟演员沟通好人物的情感流向。”

另外,吸引观众“追剧”的,还有《长相思》前期在短短几集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和人物关系。“对待所有演员的选择,我们都是蛮苛刻的。”秦榛表示,“不仅是几位主演,像大家前面看到的清水镇里,老木也好,麻子、串子也好,我们都是见了非常多演员,要求在气质、形象、表演体系上都能和人物匹配的。”而对于主演们,更是重点看演员的表演能力和表演体系是否符合人物,“最后参考外形和人物的匹配度。”

在主角们的出场戏上,秦榛的视听语言下足功夫,每个人物出场都有符合剧情和人设的定调和设计:“小夭出场就非常日常,因为她在清水镇生活几十年了,可能每天都在茶寮打发时间,所以我们给的是生活化的感觉,没有用形式感的东西包装。她一出场就帮人家接生,接生完了顺便给自家医馆打个广告,展现的就是她跟清水镇邻里的熟稔和日常。”

“玱玹这个人物前期的戏剧重点,是对妹妹小夭的思念和寻找,”秦榛道,“他后面有一句话,‘花园里的每一朵花都不是小夭’。所以我们前期也用了花的意象来烘托他,他对阿念很宠爱,阿念想看花开,他就用灵力让梅花盛开,但其实看着眼前的妹妹,他心里在想小夭妹妹在哪里。包括他看月亮、独自喝酒的戏,都是为了完成这个人物目的的烘托。”

涂山璟的出场则有两个,第一个出场乞丐妆,是按照这个人物之前的悲惨经历做的,秦榛介绍,这个特效妆容画起来很复杂,用时要五六个小时,“他有这个体验,他就能理解故事中‘小六’对‘叶十七’来说是多么值得珍惜的存在。”秦榛道,“叶十七对小六的感情为什么死心塌地,因为小六是唯一不嫌弃他、捡他回家的人,并且精心照顾了他6年。”另外,剧中六年时间,用小轩窗外的季节变化来简单表现了,那涂山璟出场的悲惨形象就必须要能给观众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,才能帮助观众理解这个角色对女主的情感。

涂山璟第二次出场,“凸显的是他跟清水镇的老百姓比较大的外貌和气质差异”,“所以基于剧情需要稍微有一些形式感的设计渲染,做了一个长相清秀端正的男性出场。”秦榛介绍,“我们在‘叶十七’阶段做的音乐也是那种不争不抢,清风霁月的感觉,就是希望这个人物更加清新一点。”

相柳也是两次出场,一次是摘面具前,一次是摘面具后,“面具消融那一刻,小六才真正看清楚了他,这个时候我们做了两个镜头的旋转,一个旋转给了相柳,一个给了小六,一个给了他。然后因为他的设定是九头海妖,所以给他的配乐,会带一点异域感,一点‘妖气’来配合我们的镜头。”

主演们全情投入

对于几位主演的表演,秦榛提出了非常明确的要求,在接触演员的最初阶段,是希望他们以熟悉剧本,理解人物为主,能迅速全情投入剧中的人物,在表演体系上,会要求他们落地和自然。“希望每位演员都能在拍摄过程中真正成为剧中人物,而不是在表演中去凸显演员本身的魅力。其实我们几位演员在现实生活中跟角色都相差很大。”

聊到几位主演,秦榛承认,杨紫饰演的小夭一角,是个比较特别的女主角,“经历伤害、欺骗、遗弃、背叛,流落大荒,多次险些丧命,她性格是独立清醒的,内心是渴望幸福的,但她历经磨难和沧桑后,对人对事都很难信任。但她始终抱有善意和责任。你看她在清水镇跟麻子、串子、老木的相处,表面上大大咧咧,其实像个大家长,一直替他们操心和打算,是非常有担当、也很善良的人,只是她的底子是孤独的,悲悯的,自我保护特别强,很难打开心扉。”

秦榛称赞杨紫是非常认真和热爱这一行的演员,“她对剧本的理解能力,对人物的感知能力,表演的现场感染力都非常强,而且她性格也开朗,很擅长和我在现场沟通,我不太需要操心她的表演,她抓人物是非常精准的。”

张晚意饰演的玱玹一角较为复杂,“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很隐忍,但同时内心又很矛盾,有很多身不由己的窘迫处境。”秦榛坦言,“而且他的人物线是慢慢展开的,有一个完整的成长性,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。这个过程是不好演的,但晚意很好的完成了玱玹这个角色。”

小夭和玱玹后面的剧情虐的戏很多。秦榛回忆,有一段时间拍的戏都让她在现场“稍微有点压抑”,“太虐了,而他们作为人物的诠释者,更是每天都经受着这种情感上的煎熬。他们剧情后半段对手戏很多,也在现场经常会有对于人物和剧情的讨论,碰撞出不少二度创作的火花。”

邓为则是理解力好,“他会聊很多他作为叶十七和涂山璟的行为逻辑,我们拍到后半部分的时候,他说他都已经想好了涂山璟和小夭成婚后的生活是什么样了,要去浪迹天涯什么的。他在剧组那段时间,是真的完全相信自己是涂山璟,非常花心思去进入人物。”秦榛道,“涂山璟和小夭是官配,有很多细腻的情感戏,他俩其实是互相救赎的过程,小夭救了涂山璟,让他有了生的希望,有了重新投入生活的勇气,涂山璟也一直用他温暖坚强的心治愈小夭。”

檀健次出演相柳这个人物,在秦榛看来,最大的强项就是表演的信念感,“这一点我特别佩服,他就是完全相信这个人物,这个故事。”秦榛表示,“演员是非常需要对手的,对手给他好的刺激,也能让他表现得更好,而且对于这类作品来说,演员自己相信这个世界和人物非常重要,演员的信念感之间也会相互影响。”

“演员们都很配合,咱们整个拍摄环境就非常良性,效率很高,大家对于有些单场戏啊表演啊还会有探讨,比如觉得谁处理得很好之类的。”

导演需要审美,

但不能只有审美

导演的工作,是完成从剧本文字到影视画面艺术呈现的转化。“我们脑海中的东西肯定是非常主观的,但作为导演,是要把这种主观感受通过技术手段客观呈现出来的,导演需要审美,但不能只有审美,我要知道怎么通过各个部门的技术手段去实现这个审美。那我一要很清楚自己要什么,二要清楚如何去跟各部门沟通执行。”

秦榛在海外求学多年,“国内的教学体系我不太清楚,以我在海外求学的经验来说,对我影响比较大的可能是系统的工业化流程,训练了我的框架感。”虽说是导演系,但制作的每个部门在秦榛的学习中都有涉猎,像声音,剪辑,摄影,灯光等等,都有一个系统化的学习。“其他部门我可能做不到最好,但我了解他们的工作和技术逻辑,而且我了解的越多越好,这样我能调用的实现手段就越丰富。那我作为导演,就知道要达到我要的效果,该怎么去跟别的部门沟通,如何提出最明确的要求。”

秦榛表示,拍戏是团队合作,导演跟各部门的沟通能力都很重要,“如果其他部门不清楚导演要一个什么东西,他们是很难具体执行的。对演员也是如此,你导演对人物的理解都不够深刻,那演员理解出来的东西肯定更模棱两可,我们必须要给演员精准的建议。”

电视剧相对电影,时间有限,戏量更大,需要更加高效,导演能合理分配时间很重要,到拍摄中后期,《长相思》整个团队已经磨合得很好,很多重场戏都是在后期拍摄,效率很高。基于对团队的熟悉,秦榛基本可以做到对文戏所花时间的预估基本不出差错:“因为演员状态都太好了,他们每天一到现场,就已经是那个人物了,走一遍戏,跟他们说好镜头和机位大概怎么样,实拍就一遍过了。”秦榛笑说,“我们‘名场面’很多,到了拍摄后期几乎天天在拍‘名场面’。”

作为青年导演,秦榛自认,还没有操作过架构和世界观如此庞大的项目,但真正操作起来,除了繁琐一些,比如细微到每个国家不同的服化道细节之外,都还好。“只要工作做得细,功夫花得多,还是比较好整理出体系的。”秦榛说道,“《长相思》对我来说是很关键的一部作品,从接触剧本到后期制作,已经三年多了,经历了一个很漫长繁复的准备过程,也涉及多个部门的协作,其实对我的职业成长非常重要。总的来说,没什么遗憾,已经尽力做到了我当下能力范围内的最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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